样的天才哨兵帝国没有几人。
那个来不及换睡衣就跑到他的宿舍,泛凉的双手在黑暗里紧搂他,脆弱渴求温暖的男人,跟在讲台上平静、冷淡授课的男人,仿佛两个人。
——小拙,你知道吗,我所负责战斗的区域,剂量是你现在感受到的百倍、千倍。
四月的周末深夜,大雨滂沱,闪电划过天际。梁拙扬睡不着,坐在桌边,盯着电脑屏幕。
屏幕上正播放与周斟有关的纪录片。
当初被关在周斟家,最开始认识周斟的几天里,s2曾给他播放过这部纪录片。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小段。这个周末,梁拙杨又把纪录片翻了出来,一集一集,不放过任何与周斟有关的镜头。他发现周斟也不全是对人冷淡的。二十岁的周斟,比现在青涩一些,不喜欢面对镜头,不习惯回答记者采访。但当他跟自己队友在一起时,他的神色间也会掠过短促柔软的笑意。
尤其跟一个叫程郁的男人。
那人比周斟大几岁,作为向导,级别几乎与周斟等同。古怪的直觉压着梁拙杨的情绪不断沉入幽深。
几个月前的他绝对意识不到某些微妙之处。可他碰过周斟,占有过周斟了,像是自己最爱的食物被其他人染指,他能够感知到了。
夜雨越下越大,少年向导心底阴暗潮湿的情绪也越来越重、越来越浓。
梁拙陷进椅子里。
“积木”合拢羽翼,扣爪立于窗台,灰青瞳孔凝视塑造它的少年向导。少年向导本身则凝视着纪录片里的哨兵。
大雨不绝,水珠砸碎在窗玻璃上。
乔池从浴室踱步而出,迷人曲线一览无余。她坐到寓旁边,点燃一支烟。
隔着烟雾,对墙的大柜子映入眼帘。柜子里摆满各式各样的赠品玩具。
“谁能想到,不苟言笑的寓·戴维斯科长,私底下竟是狂热的廉价玩具收集者。”
寓放下手里的书,语气平静说:“我八岁时,在街头流浪,一个有钱人的小孩从餐厅出来,一手抓着汉堡,一手拿着买汉堡送的玩具。小孩走到我面前,要把汉堡送我。我伸手去接,小孩突然把玩具扔在地上,拿鞋子踩烂,冲我说,想吃汉堡吗,想吃的话,先把地上的东西吃掉。”
乔池第一次听寓提起这段往事,怔了怔:“你怎么做的?”
“我当时饿了好几天,迫不及待想吃食物。听见小孩的话,立刻跪在地上,努力把玩具用牙齿咬碎。然后我仰起脑袋,期盼对方施舍我汉堡。小孩天真地笑了,把汉堡丢进了垃圾桶。”
乔池抽烟的动作僵住了。
“我没理会小孩,冲过去翻出沾满污秽的汉堡塞进嘴里。我的肚子混杂着面包、黄油、番茄酱、青菜叶以及塑料玩具的残渣。那些东西撑满了我的肚子。”
“从那以后,每次看到快餐店赠送玩具,我就忍不住购买。有时为了集齐玩具,我会买很多很多份重复的儿童套餐。”
暴雨拍打寓·戴维斯家的落地窗,卧室里弥漫丝丝缕缕的潮气。
“今天是四月十九号。”半晌,寓低声开口。
乔池吐出烟雾,慢慢说:“爸爸死亡的日子。”
——爸爸。
八岁的寓,狗一样趴在地上,狼吞虎咽垃圾堆里翻出的肮脏汉堡。其他路人都嫌恶地绕道而行,一个人却朝他走来,纤尘不染的高级皮鞋落入眼角。
男人温和问:“你要跟我走吗?”
寓抬头,说话的男人高挑又儒雅。
“你不该在这里,”男人的语气仿佛施加蛊惑,“你可以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,想要多少玩具,多少汉堡,都可以得到。”
沦为乞丐的寓没有任何犹豫便跟男人走了。他怯怯问:“先生,我该怎么称呼您?”
“我姓周。”
“周先生。”
男人笑了一下,英俊的五官在日光里模糊:“我更希望你叫我爸爸。”
——联盟新闻快讯。四月十九日,帝国最权威的分化学专家周则弥教授,被发现死于郊区一家汽车旅馆。死因系开枪自杀、死状惨烈。”
寓的思绪回到当下。
“无论爸爸究竟是怎样的人,当年做过些什么,打算做什么,我对他始终心存感激。”寓缓缓说,“如果不是他,我不会是今天的我,不会得到今天的一切。我会像垃圾一样腐烂发臭。”
他转头注视乔池:“你也一样。”
“是,”乔池仰起头,眼神在烟雾里混沌,“爸爸对我们很好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她迷惘地笑了笑,“爸爸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骨肉,那样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