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宁拍拍段月的肩膀:“别总是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,”她直视着段月,目光诚挚而温暖,“冲垮房屋和田地的是洪水,而不是你。”
段月笼起双手,垂下眼睫:“可是……”
“防御工事做得再好,也架不住有人暗中使诈,”李昭宁双手扶住段月的肩膀,目光诚挚,“这洪水来的蹊跷,但朕又不能亲自去查,裴砚受了伤,我能托付的人,只有你。”
段月一时有些茫然:“不是上游突降暴雨,支流河面的冰层融化才流过来的水?”
李昭宁轻哼一声,“朕倒希望如此,这样就能顺手治个失职之罪,把你下放至江南去给朕做基础建设,”她深吸一口气,望着段月,“但朕怀疑,上游不止有天灾,还有人祸。”
“你只管好好养病,待病好也不要声张,替朕溯游而上,去查查山间的堰塞湖。”1
段月瞳孔猛地一颤,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陛下是怀疑有人炸毁了山中的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李昭宁食指竖在段月唇间,“隔墙有耳,别声张。”
段月望着李昭宁,看到她娇俏面庞中与年纪毫不相称的睿智和狡黠,不由得欣慰一笑,点了点头。
段月刚走,便有一粉衣女官缓缓上前,将手中白玉托盘轻轻地搁在桌角,端起冒着热气的小玉盏:“陛下,该吃药了。”
李昭宁面无表情地拿过药碗一饮而尽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“真是不怕苦啊……”一个低沉的女声在殿内响起,接着一阵猫儿似的脚步声传来,李昭宁抬头一看,便看见睿王正向着她缓缓走来。
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齐胸襦裙,珠翠满头、环佩叮咚,眉心花钿与唇上丹蔻将苍白的面色遮了个七七八八。
“姑姑病了还要这样打扮,”李昭宁的肩膀塌塌地垂下来,仪态也不似方才端庄,无奈地抿了抿唇角,“不觉得累?”
“人靠衣装,脸要淡妆,”睿王睨她一眼,“你年轻,不知我们不惑之年的女子对容颜的执念……”
李昭宁轻嗤一声,“姑姑没听说过,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?”
睿王听到这话不禁展颜一笑,摇了摇头。
她走到李昭宁面前,伸手拉过她的衣袖,“圆领袍确实方便,但终究男女不辨……”
李昭宁皱眉:“什么?!”
睿王轻笑出声:“既然君主是女子,自然该以裙钗之容示人,哪能跟男子用一样的制式?”
李昭宁眼神一亮:“姑姑的意思是,愿意为我做一套女子的衮服?”
她早就有过这个念头,只是一来碍于陈崔的限制不敢开口,二来也没有足够放心的人选来设计衣服的款式,于是只能搁置不提。
直到睿王提起她才想起来,睿王精通缝纫和女红,制衣想必也十分优秀,请她做龙袍简直是天赐人选。
睿王笑着点点头:“做好了,来试试?”
李昭宁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裙,缓缓从屏风后走出。
衣服共有三层,最里是素黄色的中衣,中间是一层纳着薄棉的小夹袄,最外层则是橙衣黄裙,金黑色的丝线绣着两只巨龙自肩头向胸口汇聚,托着一只玉白色细线绣的明珠。
腰带下方则是以亮白的珍珠缀成菱形小网,沿着小腹围了一圈,尾端各坠着一只紫色珍珠,再以红色薄纱轻覆其上,既显袅娜体态,又不失朦胧之美。
而头发也梳成一只圆厚髻,只在头顶插了一只凤尾小梳,却越发衬得面容较好、端庄从容。
她望向堂下睿王,微微歪着头眨了眨眼睛:“好看吗,姑姑?”
睿王走上前,轻轻顺了顺她脑后一缕翘起的头发,定睛打量着她,半晌才浅笑着道:“端而不戾,芳而不妖……当真是君王之相。”
李昭宁并未料到睿王会这样夸她,她只是在穿衣服的时候就感叹这些衣裙做工和设计极好,如果换成轻便一些的布料,辅以日常些的绣花,必定是件很衬她身材的好裙子。
但睿王却夸她像个君主……这是承认她的意思?
可她前不久才刚刚办砸了漕渠水运重建的事。
似乎是看出了李昭宁眉目间一闪而过的担忧,睿王道:“生而为人,哪有不犯错的呢。”
李昭宁一愣,有些意外心思被轻易看穿,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半垂着眼帘道:“话是这么说,可如果我不重修漕渠,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会因洪水而丧命……”
“那他们也会被别的意外、天灾所害,甚至是因为你的不作为而受到更严重的折磨。”
李昭宁懵然抬头,如同一只滚下雪山的小鹿毫无防备地撞进睿王的清澈通透的目光里。
“世事总是祸福相倚,若总想着如果这样、如果那样,那便会自缚手脚,什么事情都做不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昭宁眨眨眼,“道理我懂,只是……”
睿王伸手轻轻地抚上李昭宁额头,冰凉的指尖将她眉间滚烫的热意稍稍带走了些,眉目间不禁闪过一丝担忧,但目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