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,自她得了青崖师兄的承诺,铃灵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,只盼能与哥哥早日重逢。她本就天赋过人,加之心无旁骛,除了研习各般器乐,参悟起九歌崖的心法也是一点就通,日进千里。实际上,她炼气境圆满时才刚十六岁,与哥哥分开了正好十年。只是,在破境筑基之时,铃灵却花了整整六年。据本人感叹,在她闭关入定之后,便始终处在一个玄之又玄的忘我状态,丝毫不觉时光飞逝。当然,后来她便知晓此般情形在突破境界时很是常见,甚至闭关至魂飞湮灭也是常有的事。这六年时光转瞬即逝,倒是为她筑基打下了极好的底子,破境后也顺利得很。仅仅三日,她便稳定了境界,缠着青崖携她离了桃山,腾云驾雾飞往故乡。然而,当她回到当年的荒村,却早已物是人非。昔日的小村庄虽然贫苦,但也算得上是鸡犬相闻,处处都是炊火柴烟。如今却是满目疮痍,空无一人。而她和哥哥当年住的土瓦小院,也仅剩断壁残垣。青崖带着她四处奔走了几日,才在几百里外的小镇上寻着了一名货郎——说是村子五年前突然遭了山洪,本以为只是一场连天暴雨,却在一夜之间山岩崩塌,泥石倒流。待半月后那货郎例行进山,村中已是一片惨状,无人幸免。“都怪我,破境花了太久……如果我能早一点筑基,哥哥就不会……是我太笨,让哥哥失望了,才会丢下我……”失魂落魄的铃灵被青崖带回桃山之后,好些天都没有说一个字,只是抱着那枚竹哨,怔怔垂泪。好不容易开了口,就只有这一句话,来来回回地说了好多遍,像极了刚来桃山的那段时日,抗拒着除了血亲之外的一切外物。九歌崖这一代,除了铃灵全是些老少爷们,师父桃山翁更是个笨拙的性子,也就是青崖,默默陪了她一年半载,悉心照料,才总算是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新的家人,慢慢地振作起来。只是在那之后,她虽看似恢复如常,却比之前更痴迷修炼。除了必要的器乐功课之外,她几乎不闻窗外之事,只是一心修炼,连往日最喜欢的吃吃喝喝都失了兴趣。“因此,我五年前便已踏入结丹境。只是……”铃灵垂眸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黯淡。她语气平稳,将这些陈年往事娓娓道来,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伤心事一般。“或许是我之前对破境执念太深,导致结丹后一直境界不稳,寸步难行……阿念应该早就察觉了吧,我掌控不好自己的灵力。”游念霜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她的讲述,此刻,才终是用干涩的声音挤出了一句:“生死皆有定数,万物轮回,你兄长……他定然已有了更好的去处。”见铃灵一脸怔忪地望着他,游念霜一时失语。他顿了片刻,才仿佛下了决心一般,将右手的长剑稳稳置于桌上,又拿起了一旁的那个精致玉匣,然后小心翼翼地牵起了铃灵的手,将玉匣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掌心。少年定定地看着少女,清冽的嗓音透着郑重:“我一定会补好这枚竹哨,你也不要……太过伤怀。”说完,游念霜才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,顿时局促万分,双颊也隐隐发烫。指尖传来的热度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,脑中不由得忆起少女曾热情地将竹哨塞到自己掌中的那一日。他喉咙一紧,身体更是僵硬,绷着双臂,一动是也不敢动。“阿念,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!”
未曾想,铃灵却忽然开口,满脸的欢喜雀跃,另一只手也激动地覆在了那玉匣之上,远远看去,就像两人双手交迭相握一般。“我也觉得哥哥他一定已入轮回!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,好好修炼,待他朝化神,便能以我神魂为引,找到哥哥的转世,渡他入道!”游念霜嘴唇微张,隔着白绸愣愣地看着她,半晌,才反应过来,迅速地抽回了手。他侧着头望着别处,正欲随口回些什么,却突地意识到她语中含义,便又转过脸,皱着眉将质疑脱口而出:“神魂为引?你可知这必伤及本源,会让你无法继续修炼,终其一生都将止步化神。”说完,他便发觉少女面色未改,仍是歪着头,浅笑着望着自己。是了,她怎会不知。看着少女笑意盈盈的眉眼,游念霜脑海中却莫名闪过了她不久前还笼罩着朦胧水雾的眼瞳,心中一时五味杂陈。少年暗叹一声,闭目思忖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:“世间玄妙法术万千,未必没有不需伤及神魂的法子。”接着,他轻咳一声,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续道:“你的境界已比之前稳固了许多,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一朝千里。”铃灵眼底闪过一丝诧色,她飞快地眨了眨眼,笑得促狭:“阿念,我怎么感觉你比刚来桃山那阵也变了好多?”闻言,游念霜顿时有些狼狈,他支支吾吾地不知要怎么回答,只好拿起桌上长剑,没好气地说道:“毕竟日日与剑斩灵果的九歌崖弟子为伍,我也没得选。”说到这个,铃灵如梦初醒,总算是想起了不久前与他的冲突,于是脸上浮现出茫然的表情:“所以,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?”游念霜垂眼看着皓白剑刃上星星点点的淡绿痕迹,缓缓颔首。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红衣少女双手合十,急切地连声道歉,双环发髻上的金铃也跟着叮当乱响。见游念霜只是握着剑,默不作声,她又咬咬嘴唇,懊恼地继续说道:“阿念说得没错,我确实是山野丫头,啥也不懂……可、可是,二师兄没事儿就用他的长戟叉鱼,和三师兄比赛……对了,我还见过三师兄用自己的陶埙砸核桃呢